“一人生病，惠阳保姆13825404095全家累瘫”！
诸多家庭都有类似经历，不少人都曾如此感叹。
上图为护工在照顾做完检查的病人。本版图片均由刘楚瑶摄
上图为护士指导护工对病人进行床上擦浴。
为此，医院护工应需而生，并迅速呈星火燎原之势。然而，随着医院护工需求日益旺盛，护工良莠不齐，导致“黑护工”“贵护工”等“护工乱象”滋生蔓延，备受社会诟病。
尤其近年一些令人发指的护工黑幕被曝光，“护工乱象”日益凸显，越来越成为关乎百姓生活质量的民生困境。
记者最近对我市护工行业现状进行调查，发现其整体尚可，但“护工乱象”仍程度不等存在。“护工乱象不是一个地方特有，而是一种普遍现象，如果不对其根治，乱象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后果不堪设想……”业内人士对此深感忧虑。如何探索出一条更加有效促进护工行业规范发展路径的问题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
护工需求旺盛
前阵，韶关市区的乔女士焦头烂额，茶饭不思。
起因为她70高龄的老母重病住院，身为独女的她和爱人都要上班，唯一的小孩又全力迎战高考，家人无法对其长时照顾。
一筹莫展的乔女士精神一度处于崩溃边缘。后经人指点，她请了一护工照顾老母，才总算缓过气来。
类似困境并非乔女士独自遭遇。“一人生病，全家受累”是许多家庭的真实写照。
“久病床前无孝子”，听来心酸，实属无奈。迫于生计，要上班挣钱，打工谋生，加之80后90后绝大多数是独生子女，要长期不离左右照顾生病父母，无以做到。
人们或许觉得，病人住院，理应由医院护士负责护理，不应转嫁家属。
但“理想丰满，现实却骨感”。
按照规定，医院病房床位与病房护士比至少不得低于1∶0.4；监护室实际床位数与护理人员数之比应为1∶3-4；儿科病房实际床位数与护理人员数之比应高于2∶1。
然而，真正能达标的医院屈指可数，绝大多数是望尘莫及。
“护士工作压力大，晋升难、委屈多、流失严重，加之经费开支，护士紧缺成为行业普遍现象，病人护理全由护士来进行根本做不到……”一医院负责人对记者摇头道。
一资深护士长也对记者实话实说：护士除了要完成医疗护理技术操作如输液、抽血、发药和大量护理文书，还要值大、小夜班、午班，另外有各种学习、晋升职称等压力，每天满负荷工作，根本就没时间和精力来进行患者的生活护理。
家属为难，护士紧缺，护工应需而生。
“现在住院病人超过半数以上都请了护工……”韶关市中医院一医生对记者说。
市卫健局医政科科长李晓春也告诉记者，现在病人对住院要求越来越高，雇请护工的家庭也水涨船高，医院护工需求旺盛，护工成为病人家属不可或缺的帮手。
直击“护工乱象”
护工分担了病人家属繁重的陪护工作，尤其是对那些不在老人旁边的子女来说，更是雪中送炭，解决了其后顾之忧。
然而，护工群体快速增长，护工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加之管理欠缺，致“护理差”“收费贵”“收费乱”等种种“护工乱象”沉渣泛起。
据知情人士介绍，在20世纪80年代，医院的护工是由医院护理部统一招聘管理，直到20世纪90年代医疗行业改革，护工才开始“市场化”。“市场化”必生“利益化”，也带来一些问题。
记者经深入调查了解，发现当前护工行业存在如下“乱象”:
从业门槛低
医院护工干的是“苦脏累”活，社会地位低，年轻人对之“退避三舍”。从事者绝大多数是那些年龄偏大、文化水平低、经济条件较差的群体。韶关金色阳光家政公司当家人阳淑芳对记者直言：她公司的护工均来自农村，年龄都在50岁以上。
“年轻有文化的谁愿意来干这活？”她苦笑而言。
她所言极是，年龄偏大已成医院护工的“标签”。记者调查中接触了数十位护工，皆清一色大妈级别。他们之前基本上都是干保洁、做保姆，经家政公司或医院短时培训后就摇身一变为医院护工，其专业素质可想而知。
无上岗证
让记者诧异的是，医院护工一半未有上岗证。记者问其故，劳务（中介）公司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称多数有上岗证，个别直言没有。
然而，声称护工有上岗证的劳务公司提供给记者的却是培训合格证。
“护工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又没啥文化，培训也听不懂学不会，当护工不就是服侍病人，有健康证就行了，还要啥上岗证？”一中介公司员工“振振有词”道，记者一时无语。
对此，李晓春也深感无奈。他告诉记者，对护工的培训是由卫健部门负责出培训大纲，组织培训和进行考核则由人社部门负责，考核合格由人社部门发培训合格证。也就是说，上岗护工持有的只是培训合格证而非上岗证。
这状况并非韶关特色，各地皆同。至于护工该不该持有上岗证才能工作，上岗证由谁来发，目前尚未明确。
来源复杂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医院护工来源五花八门，鱼龙混杂。
较为规范的护工，通过劳务公司输送。韶关市第一人民医院通过招投标由韶关金色阳光家政公司派遣护工。前海人寿韶关医院通过招投标由韶关市大众志成人力资源有限公司派遣护工。这类护工人称“正规军”护工。
“通过招投标输入护工，体现了公平竞争，同时便于对护工的管理……”韶关市第一人民医院总务科的邱招床说。
然而并非所有医院都如此。市卫健局医政科副科长陈春妮告诉记者，今年3月初，他们抽查了31家医院，只有3家医院的护工是劳务输入，输入的护工总人数才50多人。
也就是说，大量护工并非来自劳务输出。那么，非劳务输送的护工来自何处呢？
记者调查得知其来源为：病人的亲友、病人家属自找、病人之间相互介绍、护工到病房自我推荐，此外还有护士推荐。这类护工俗称“游击队”护工、“黑护工”。
护工来源复杂，良莠不齐，其素质和服务水平难保障。护工之间拉帮结派哄抬价格，甚至为争生意大打出手之事时有发生。
患者家属埋怨医院管理不到位，院方却称有苦难言。“严格来说，护工工作时要穿统一工服，佩戴胸卡，但现实非如此。有的护工明明是病人家属自请的，却对医院称是其亲戚来帮忙照顾，医院对此也无可奈何。”一医院负责人对记者大倒苦水。
收费无统一标准
“护工贵”一直为病人家属所抱怨。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护工收费目前无统一标准。一般说来，劳务公司派遣的护工收费是明码标价。如韶关金色阳光家政公司护工一对一护理（全天候24小时）收费为每天200元，照顾传染疾病患者每天收费为280元；韶关市大众志成人力资源有限公司护工每天收费通常为250元。
“国家法定节假日实行双倍收费。如果病人家属不能接受，这些日子他们可以自己来照顾……”韶关市大众志成人力资源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余秋娜说。
非劳务公司派遣的护工，其收费双方约定。但不乏“黑护工”出尔反尔以种种借口临时加价，病人家属怕节外生枝被迫就范。
管理欠缺
护工究竟该由谁来管理？如何管理？这是当前难以回答却又亟待解决的问题。
记者调查发现，护工的管理确存漏洞。有些医院将护工外包给第三方后，把对护工的管理也“甩包”对方全权负责；而第三方只是临时安排护工上岗，没有管控力。不出事大家安好，一出事就相互推责。
对此，一律师告诉记者，护工虽由住院病患者所在医院指定的劳务公司提供，但是劳务公司与住院病患者的雇佣关系却是一种市场行为，如果出现因护工护理失误造成的事故，很难理清其中的责任。
如果说“正规军”护工的管理尚存困难，那些“游击队”护工和“黑护工”的管理就更难了。他们无组织甚至居无定所，一旦出事，往往溜之大吉。
流动性大
护工多数为临工，有单做、无工歇，流动性大，来去自由，这自然影响用工需求。“平时那些护工都不来公司，我们也不知其动向。有单派工时，我们都是打电话找人。单多找不到人，活少大家又争着抢，这是常态……”阳淑芳摇头道。
护工护士难各司其职
护士与护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国家卫健委对各自的职责有着严格而明确的规定。
然而实操中，却有少数护士将本该自做的一些技术性工作交由护工，存在护理风险，令人担忧。“护士叫我们干就得干，否则就吃不了兜着走，她们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把我们赶走，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得罪护士……”一位护工对记者牢骚道。
“护工只是受雇担任病人生活护理，绝不能越界承担护士职责内的技术性工作！”李晓春正色道。
众说纷纭“护工”
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对于护工，身份不同，看法自然迥异。
雇佣护工，对于病人家属来说，可谓喜忧参半，有专人照顾病人，省心不少。忧的是，额外的护工费，无疑是雪上加霜，增加经济负担。
“母亲住了20多天的院，光护工费用就近4000元，这对我们这些普通家庭来说，真是吃不消……”前面提到的乔女士对记者叹息道。
病人家属还担忧的是，与护工无血脉关系，素昧平生，对方真能做到精心护理家人吗？网络上时不时曝光的护工虐待病人事件让他们对护工心生警惕，不能放心。
而护工也是有话要说。
“社会对我们护工有偏见，抨击我们收入高素质差，事实真是这样吗？我们每天24小时照顾病人，除了干这做那，还要时时关注病人情况，吃不好睡不安。除掉公司扣去的管理费，我们每天也就100多元，这算收入高吗？”干了五年护工的陈大姐极不服气地说。
做了8年护工的伍大姐感同身受。她告诉记者，护工干的是又脏又苦又累的活，有时还要被病人辱骂，遭病人家属白眼，看医生护士脸色，甚至医院里的保洁工都不能得罪。“我们的苦，我们的累，外人知道吗？”她激动而言。
护工行业另一重要角色——劳务（中介）公司也称其“有本难念的经”。
“派出的护工干得不好，或者出了事，矛头都指向我们；病人家属觉得增加了负担也把怨气发向我们，有人指责我们赚黑心钱，这比窦娥还冤！我们也是有苦难言。我们只收取护工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为中介费，承担的风险却相当大！”阳淑芳对记者说。
她举例道，她公司派出的一护工准备去午餐，临去之前反复叮嘱其负责护理的患病老人躺在病床上不要乱动，她很快就回来。没想到，该护工刚一离开病房，老人不知何故起身下床，结果摔地受伤。护工吓坏了，却称无钱赔偿。为了息事宁人，公司只得赔偿7万元给病人家属。
还有个案例是，她公司派出的一个男护工酒后工作，意外身亡。其家属声称该护工是在上班时间身亡的，要公司赔偿。双方对簿公堂，虽然她最后胜诉不担责，但耗时近三年的官司，让她心力交瘁。
“大大小小的纠纷时常有，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身心疲惫。我也是奔六十的人了，真想甩手不干了！可这公司是我和爱人好不容易做起来的，放弃又舍不得……”说到此，阳淑芳哽咽泪流。
诚然，护工与病人及家属之间并非就是完全对立的关系，多数时候，还是能和睦共处，彼此包容的。
“将心比心，病人生了病，自然心情坏态度差。我们选择做护工，就要有思想准备，既要吃得下苦，也要受得了委屈。只要把病人照料好，就问心无愧……”在前海人寿韶关医院做护工的唐美华如是说。她今年51岁，有7年的护工史。乐观豁达的她笑脸照顾病人，既细心又暖心，深得病人及家属信赖。“好几个病人家属都提出让我去他们家做保姆……”她颇为得意地对记者说。
今年55岁的肖润之从38多岁起就做家政，护工经验丰富，她照顾病人也是“细心+爱心”，一些病人指明要她来护理。“这也是一种成就感。”她微笑而语。
记者在韶关市第一人民医院采访时，在护工成桂英的手机微信上，看到数位病人对她的点赞：
“成桂英妹妹，谢谢你在医院对我尽心尽力的照顾。因为有你的照顾，解决了家里人很多麻烦，在此代表全家谢谢你！”
“成阿姨，这次我因伤住院，在你悉心照顾下，我感到很温暖。十来天的相处有了家人的感觉。出院已久还会想到你，谢谢了！下次我去做手术，一定还找你！”
“其实我们把病人当成自己的家人来照料，就不会觉得苦累，就容易和病人相处，工作起来也会更顺利更开心。”52岁的成桂英很诚恳地对记者说。
治理“护工乱象”，韶关在行动
护工是“小问题，大民生”，关联到千家万户。针对当前存在的一些“护工乱象”，韶关在积极整治。
——加强培训，提高护工素质。结合省搭建的“南粤家政”平台。目前全市各地都定期开展相关培训，其中核工业四一九医院成为广东省“南粤家政”工程项目医疗护理员培训机构、广东省首批“南粤家政”养老护理职业技能培训机构。去年10月，南雄首个省级“南粤家政”培训基地揭牌，该基地每年完成1000人次培训，其中就包括医护培训。
——进一步加强对护工行业的管理。首先是医院加强对护工的监管。韶关市第一人民医院有着30年工龄的护士长陈仁芳告诉记者，其所在的创伤骨科除对护工进行必要的培训和现场工作指导外，还时常向病人及家属发放调查表，了解其对护工的评价、意见和建议，及时查漏补缺，做好护工与病人的沟通协调工作；其次是劳务公司也派出专人每天到医院开展巡查工作。“一是实地考察护工的工作情况，二是征求病人对护工的意见和建议，三是及时解决出现的问题。”韶关市大众志成人力资源有限公司负责前海人寿韶关医院护工管理的阮海连对记者如是说。
——收费标准明示。目前向医院派出护工的大多数劳务公司对护工的收费标准在医院进行明码标价，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收费高，乱收费”状况。
根治“护工乱象”之探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前存在的“护工乱象”是长期形成的，短期内难以根除。但护工事关千家万户，对其乱象不能等闲视之，更不能听之任之。
如何根治“护工乱象”?业内人士认为或许可以从如下方面着手——
加大对护工行业的有效管理。将护工纳入医院护理管理体系。医疗机构对进入本机构的劳务公司及护工，要对相关资格进行严格审查。
提高护工就职门槛，进一步加强对护工的专业培训，提升其护理水平和服务质量，凭证上岗。建立个人信息档案,从根本上杜绝“黑护工”。
规范收费。根据实际情况，分类别分区域制定护工收费标准，杜绝“乱收费”现象。
建立劳务公司和护工征信制度，定期公布“红黑榜”，完善护工执业体系建设。
减轻住院病患经济负担。可根据住院病患在住院期间的护理等级制定相应的医保报销比例。
业内人士表示，随着各项制度的不断完善，“护工乱象”终将寿终正寝，“护工费”不会演绎成另一种“看病难”。
患者与护工做到彼此尊重，学会换位思考，收获的就不是牢骚委屈，而是暖暖的阳光与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