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薪30万,我在澳大利亚做护工”惠阳保姆13825404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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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9-15 12:51

尽管工作场所的墙上贴着对种族歧视“ZERO TOLERANCE”(零容忍)的标语,惠阳保姆13825404095但王青青也偶尔能收到白人同事这样的评价:“你们黄种人语言都不好,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事发后,她立刻就跟上级进行了投诉,白人同事很快收到了警告,二人的上班班次也被调开,避免碰面。不愉快的歧视经历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烙印,但不论如何,工还得继续。

王青青仍记得在医院工作的那段日子,医院要求她提供专业的医疗服务,同时要求她像护工一样照料病人的生活起居。

有一次,上层主任喝醉了酒来病房闹事,和王青青发生争吵,甚至辱骂了她的父母,她气不过,第二天去护理部反映情况,得到的却只是这样一句话:“啊,有的人工作风格就是这样子的。”

从那后,王青青开始计划离职,每天寻觅合适的机会。直到有一天,一名海外留学中介告诉她,海外护工稀缺,急需劳动力填补用人市场。就这样,王青青产生了到海外工作的念头。

身为上海某三甲医院的急诊科护士,王青青的工作看起来稳定且踏实。她工作了七年,考了“护师”职称——扣完五险一金,每月到手的工资,总是雷打不动的5000元。

“在上海,干一年买不起一个平方。”王青青说。

每天在急诊忙里忙外,月薪或许还没有医院楼下停车场看场阿姨的月薪高。每每想到这儿,王青青就觉得很不公平。

更令人疲惫的是,虽然每天都在医院干着治病救人的活儿,但她觉得,自己始终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不论是医院领导还是病人,他们眼中的“护工”,永远比医生低一等,甚至不属于“医护人员”。

有时,她要为医生的错误行为“背锅”:有一次,一名医生开错了医嘱,病人在护士台大吵大闹,辱骂护士,但等医生一来,立马偃旗息鼓,乖乖配合。

终于有一天,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太累了”。

王青青的首选是法国,因为留学不收费,但父母却因离家太远强烈反对,作为家中的独生女,在平衡留学国家远近及花销后,她最终决定前往澳洲。

“澳洲那时候算是门槛最低的,只要留学生在银行放20万的定期存款,等签证下来后,就可以解冻这笔钱。”

对她来说,在澳洲做护士意味着“卖方市场”,不会轻易失业,也意味着一年5周年假,10天带薪病假以及20个小时的学习假等福利。

上个月,王青青刚从澳洲辞掉工作飞回上海,打算开启一段长达半年的假期,她完全没有“职场空白期”的焦虑,语气满不在乎,“我无所谓,因为工作很好找。”

不过,“好找”的工作有一定的局限性。

王青青做了近20年的护工及护士,如果继续当护士,她是当之无愧的老前辈,但如果想要转行,做药物研究、医学器械等方向的工作,就没有那么容易,一些国内的用人单位直言,“你条件挺好,唯一一点,年龄40。”

好在,养老行业是愿意接纳她的避风港。

身在新西兰的小曾常常在小红书上分享做护工的日常|受访者供图

地球的另一端,曾从事过特殊教育行业的96年女孩小曾,也误打误撞地走上了护工这条道路。

2019年11月,小曾幸运地抽中了全国仅1000个名额的新西兰打工度假签证(WHV),WHV对雅思成绩的要求是5.5分,成绩过关的小曾当机立断买了单程票。

“护工”这个词,实际上并没有出现在她的打工度假旅程中。直到一年期的打工度假临近尾声,她希望迅速地入读一个能帮助她在当地稳定下来,同时又能申请学生签证的专业。

此前,小曾曾在深圳、广州等城市从事特殊教育行业,护工专业与她的工作经历比较匹配,成了小曾的第一选择。

跟一年前以最快速度买好机票、飞往新西兰的决策过程相同,这一次,小曾依旧迅速,她在一个月内搞定了雅思考试、专业申请、签证申请等一系列杂事,准备在2021年3月驱车前往奥克兰,入读新西兰教育学院。

搬家当天,她不慎撞到了另一个女孩儿的车,双方都没有受伤,但车辆失去了运行能力。眼看着入学日期在即,奥克兰即将因为疫情封城,当晚10点,她一不做二不休,花了1000多元人民币打车赶往奥克兰,最终总算成功入学。

入学虽然有一些小波折,但毕业后,找工作的过程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小曾只投递了现在工作的这家养老院,就毫不费力地通过了面试。她猜测,找工作的顺利程度,或许也与行业有关。

小曾有一位建筑专业的朋友,也在新西兰求职,投递了几百家公司,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外国朋友面前,她有时会羞于启齿自己的护工工作。但实际上,朋友们并不会把职业分为三六九等,甚至连学历、年纪都不会过问。

做护工只是她存“快钱”的一个方式。

小曾现阶段的目标是:攒一笔钱,然后去环球旅行,找寻真正热爱的工作:

也许是滑雪教练,也许是民宿老板,或者去澳洲打三年工,再重读一个本科,换一份工作。

小曾旅游时拍摄的新西兰|受访者供图

海外护工的从业经历,让小曾能够更坦然地接受人生不同的可能性。外出旅行时,她发现,自己遇到的打工度假伙伴都是30岁左右的年纪,“我觉得我还很年轻,还有五六年的时间可以留在国外。”

2009年,王青青从上海飞往澳洲,就读于科廷大学(Curtin University)健康科学系,并同步开始进行护工工作。毕业后,她先后参加笔试、操作考试以及英语测试,正式拿到澳洲的注册护士(registered nurse)执照,由护工升为护士进行工作。

升任护士后,她的税后年薪能够达到7万澳币,也就是近34万人民币。如果偶尔加班,年薪则可以达到8.4万-9.1万澳币(约合人民币40万-45万),在澳洲就业市场中属于中等偏上的收入。

与她在国内时的5000元月薪对比,出国后,薪资至少翻了五倍。

良好的待遇通常意味着一定的工作门槛。澳大利亚对护士的要求是:至少在澳洲本科大学读满一年书,并在雅思考试中拿到四个7分,或在OET职业英语考试中获得四个B,才能申请护士注册。

以雅思为例,雅思考试分为听、说、读、写四个部分,每个部分的满分是9分,通常申请海外高校时,高校的雅思平均分要求为6-6.5分,少数要求较高的高校或专业会抬高标准,例如剑桥大学对留学生的雅思要求是7.5分,且各部分小分不低于7,如平均分达标,但一部分的小分不达标,则需重头再来,再考一次。

每场雅思考试的费用大约为1000元人民币,为了拿到7分,王青青考试的次数多到“数不清”。

跨过语言的门槛,工作本身并不困难。她在澳大利亚养老行业从事护工及护士工作,已经10年有余,用她的话说,养老院的工作强度一点儿都不大,“像玩儿一样”。

这里的员工上班时间依据特殊的排班表决定:7:00-11:00、7:00-15:00、13:00-20:00、13:00-22:00......最短的班次是4小时,由于她工作熟练、效率很高,4小时中往往有一半的时间可以休息,另外的50%才是真正的工作时间。

王青青同时兼职于四家养老院,负责药物分发、创伤处理和联系医生转诊。遇到全职同事生病或临时有事等状况,她会被当做“临时救兵”派往其中一家养老院。

与澳洲时差相差3.5小时的新西兰,小曾正供职于大型连锁养老院Summerset,帮助老人如厕、洗澡、喂饭、梳头等,从事一些生活照料性质的工作。

和王青青同时周旋于多家机构的境况不同,像小曾这样初入职场不到一年的新人,往往最多服务于1-2家公司。

Summerset外观|受访者供图

在新西兰,只需要读一年护工相关专业,就可以拿到最高级别(Level 7)的护工工资:时薪28.25纽币,折合人民币126元。按八小时工作制计算,日薪在1000元人民币左右。

Summerset是当地有名的高档养老院,老人入住即享有带独立卫浴的单间,以及护工24小时不间断的服务。

养老院配置专业的呼吸机、氧气机,院内还有可供活动的大型草坪、游泳池、咖啡厅、理发处,早晨7点,老人就能享受茶、咖啡、果汁和小吃。除此之外,老人们的院内活动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唱歌、插画、钓鱼、踢皮球、欣赏音乐、外出郊游......

精致且小资的服务自然要价不菲,通常而言,老人或其家庭需要支付一周1800-2100纽币(约合人民币8000-9500元)才能入住。

如果把目光从大洋洲收回亚洲,护理人员的收入相对“缩水”。

四年前,22岁的思奇从长春一所大学的社会福祉系毕业,进入日本爱媛县松山市的一家养老院。

日本规定,海外护工必须工作三年以上,才能考取专业资格“介护福祉士”,因此,工作的前三年,她的月薪都是16万日元,扣除房租水电,仅剩11万日元(约合人民币5700元)。

思奇在社交软件上将这个收入称为“贫农”状态的收入——据Statista数据,2021年日本的人均年收入为317万日元,月薪约为26万日元。

成功通过一年一度的介护福祉士考试后,思奇的月收入总算从16万日元涨至25-26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2700-13500元)。

她也下定决心,打算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从松山市前往东京,寻找更好的工作机会。

在日本的四年,思奇遇到过不允许他们说中文的日本领导、会时不时虐待老人的护工同事、脾气大还会泼她一身茶的老太太,但都一一忍了下来。

老太太患有老年痴呆症,今年已经100多岁,缺乏基本的认知能力,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不能理解护工在做什么,“属于没法讲道理,也不可能道歉的类型”。

一天早晨,思奇将她抱到轮椅上,蹲下为她穿鞋,谁知老太太突然一巴掌朝着她呼了过来,思奇眼疾手快,身体立刻往后撤了一下,巴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在一瞬间的怒火后,思奇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的奶奶在一百多岁时还这么有力气,能用力地拍拍她,那么她应该也会感到很幸福。

“没有不累人的工作,做什么都有相应的代价。”

思奇这么想着,拿着底薪,熬过了最初那几年。

正如她所言,每一位护工都清楚,高薪背后,不仅仅是辛苦的体力劳作,还暗含了部分“情感劳动”。

思奇还记得,服务的养老院中,第一次有老人去世的情景。

那是一个早上,她照常去一位老太太的房间换床单,进入房间后,发现房间的窗帘紧闭,老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斜躺在床上。这位老人平日里脾气一直不好,思奇想着,“等她醒来再换吧”,悄悄退出了房间。

十几分钟后,在隔壁房间工作的她,忽然听到走廊里匆匆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名女同事的哭声——同事去房间里叫老人洗澡,却发现老人已然失去生命体征。

之后的情节像是电影里的镜头:思奇站在房间外,看着别人给老太太做心肺复苏,女同事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打击,趴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如果我当时喊奶奶起床,给她换床单,发现奶奶去世的人就是我了。”

生老病死,几乎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只是,从衰老至死亡,总是伴随着一幕幕不忍观看的景象。

还有一次,一位老人在前一天去世,第二天,老人的亲属为她送来点心,思奇合上吃了一半的便当,偷偷跑到阳台流泪。

她无数次在下班后打电话给朋友,边打边哭。

思奇害怕衰老,也害怕死亡,害怕不能感受世界,也害怕不能拥抱所爱之人。生命赋予她的,也是即将逝去的,青春、容貌、甚至记忆都会一步步褪去。

但工作四年后,她明显的感受到这种情感在慢慢淡化,她变得麻木、冷漠,甚至显得有些“绝情”。前些日子,妈妈告诉她爷爷生病了,她发现自己也并没有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生命的消逝就像风吹起蒲公英一样,无法阻止,只能缅怀。

现在能够挑动她神经的,是一些老人刻在骨子里的歧视。

今年的10月9日,她在长达15个小时的夜班中,跟一名日本大爷大吵了一架。 

凌晨3点,大爷在房间摁铃,要求思奇带他去洗手间。其他房间的铃声此起彼伏,帮大爷安置妥当后,思奇想赶快赶去做其他工作,可这时,大爷突然用并不标准的英语说道:“Come back, come back(回来,回来)。”

“你要干嘛?”思奇问。

大爷又用英文骂了一句:“Chinese go home!(中国人,回家去!)”

思奇气极了,直接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吵架后,大爷拼命地摁服务铃,希冀其他的护工能来给予帮衬,思奇上手就关掉了铃的开关,说:“今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值班,你不要再按了,我也不会再来了。”

尽管工作场所的墙上贴着对种族歧视“ZERO TOLERANCE”(零容忍)的标语,但王青青也偶尔能收到白人同事这样的评价:“你们黄种人语言都不好,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事发后,她立刻就跟上级进行了投诉,白人同事很快收到了警告,二人的上班班次也被调开,避免碰面。不愉快的歧视经历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烙印,但不论如何,工作还得继续。

圣诞之前,王青青用医用手套为娃娃做了一身衣服|受访者供图

在养老院,有一位她负责照料了两三年的老太太:澳洲人,60岁以上,并无驼背,身子板正,瘦瘦小小,穿着干净清爽,退休前是一名护士。

听起来是一名礼貌且自律的女士,但在王青青的印象里,这位老人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她们搭话,由于直肠癌,她的腹部被安上了一个“造口袋”,用于接纳排泄物,她总是三天两头的喊护士帮忙,要换造口袋,或是其他可有可无的小事儿。

王青青说:“但也没办法,因为她态度非常好,你会觉得,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日夜服务的护士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或许在国外,也或许根本就没有家人。在王青青照料她的那几年里,只见过老太太的一位朋友来探望她——也是一名老太太。偶尔她们俩会结伴外出散步,但除此之外,她总是孤孤单单的样子。

“我们也总会老去”。

抱着这种想法的年轻人们,一次次重启身为护工的每一天。

(文中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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